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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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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章

九歌噌的一下站了起來,火急火燎地幾步走到林沐面前:“藺州怎麽了?”

“南大哥的父親找到了!”林沐突然眉目舒展,換上一副笑顏。

九歌狠狠地瞪了林沐一眼,一腳踩在他腳面上。

直疼得林沐齜牙咧嘴,臉皺成一團,跟柴桑告狀:“大哥,你看她!”

得知藺州沒事,柴桑的心頓時放松下來,又為南昭容高興,然而看著林沐,嘴裏卻冷冷地吐出兩個字:“活該。”

“快說,怎麽回事?”九歌催促道。之前張婉同她說起南昭容的父親在濘南,她並沒有抱很大的希望,如今真是意外之喜。

林沐便將事情原委一一道來。

南昭容的父親南亭山流落濘南多年,聽聞大周軍隊大舉進攻,而自己的兒子正是藺州城的守將,便馬不停蹄跨過大半個濘南趕往藺州。

誰知好不容易到了藺州城下,已是子時,城門大關,守城的士兵見他自稱是南昭容的父親,不敢怠慢,馬上去請來南昭容。

然而當夜,無論南亭山在城下如何大罵,南昭容就是不開城門,南亭山只得在蜷縮在城門下,捱了一夜。

翌日天一亮,南昭容趕緊打開城門,將父親接了回去,南亭山卻因為趕了幾天的路,又吹了一夜的冷風,進了藺州就病倒了。

林沐說完,柴桑立馬修書一封,又賜下一些膳補的藥材,派他專程前去藺州慰問南亭山。

隨後,帳內只剩柴桑和九歌兩人,九歌便將當日張婉央求自己的事說了出來。

“她既找過來,為何不和我說?”柴桑輕聲問道。況且,這也並不算什麽為難的事。

九歌走上前,坐在柴桑的身側,擡頭看向他:“天子是君父,如今天下有多少臣民妻離子散,若因著一個人的緣故大費周章,天下人將如何看待陛下?”

柴桑心知九歌說的不錯,但南昭容畢竟待她不同,而且日後……

“再有這樣的事,你應下來,同我講一聲,做與不做,我自會考慮”,說著,柴桑將九歌耳邊的碎發別在耳後,聲音都溫柔了下來:“犯不著因為我,得罪親近的人。”

九歌知道柴桑這是為自己好,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原則,將難題一味拋給柴桑,這樣的事她做不來。

“那不行”九歌斷然拒絕,隨後又揚起頭,理直氣壯地說道:“我都沒有沾到陛下的光,別人憑什麽來沾。”

柴桑猛然被她這副樣子逗笑,眼底卻閃過一絲擔憂。

過度的籌謀和算計,固然是壞事,但像她這樣剛正,全然不為自己打算,卻並不是什麽好事。

柴桑望著不遠處的衛州,愁眉不展。

半個月了,攻城一事毫無進展,吳士良守著的衛州,固若金湯。

吳士良,柴桑不斷咀嚼著這個名字,這樣的一個人,竟然如此沈寂。

在等待大周軍隊的日子裏,吳士良把城墻加高了一丈,護城河挖的更寬更深,連通了汶水,如今的衛州像一座孤島。

大周軍隊過不去,濘南的人馬卻來去自如。

只因衛州背靠汶水,對岸便是濘南最富庶的土地,根本不用屯糧,物資補給源源不斷通過水路運來。

方便,而且安全,因為大周沒有船。

因為沒有船,遠遠地看著濘南的船隊駛入衛州,卻毫無辦法,只能望洋興嘆。

“收兵。”柴桑沈著臉,調轉馬頭,回了軍營。

九歌在帳中來回走了大半個時辰,不停地搓著手,一見柴桑進來,幾步迎了上去:“開封的急件。”

柴桑心裏咯噔一聲,迅速從九歌手裏接過信件,忐忑地拆開來。

看完了信,瞬間臉色一變。

“出什麽事了?”九歌眉頭緊鎖,滿眼的焦急。

自接到信,她心裏不安的情緒便在不住地滋生蔓延,這個時候接到開封的急件,可不是什麽好事。

“皇後不好了。”柴桑垂下眸,聲音變得低沈。

聽到”不好了“三個字,九歌恍惚了一下。

若是尋常病癥,柴桑不會用“不好了”這三個字,開封也不會如此倉惶地送來急件。

除非……

“陛下打算回京?”九歌猜測道。

柴桑沈吟了片刻,點了點頭。

“那……”九歌猶豫了一下,還是問出了口:“衛州還繼續打嗎?”

柴桑沒有正面回答,反而問九歌:“你是和我一起回,還是同大軍一道?”

“我同大軍一道。”九歌沒有思索,幾乎脫口而出。

縱然事出有因,可沿途幾百裏,她為何要上趕著,看他為另一個女人著急上火。

“叫他們進來吧。”

隨後,李彥明等人一一進來。

“宮中有急事,我要連夜回京。”李彥明等人不知發生了何事,面面相覷,卻也不敢開口問。

柴桑本就無意隱瞞,再加上帳內都是他最信任的人,便直說了:“皇後不好了。”

“我走後”不等眾人反應,柴桑囑咐道:“李將軍,以你為首,準備退兵,六月中之前,務必離開此處。”

李彥明領命。

安排妥當後,眾人散去,柴桑獨獨留下了慕容柏舟。

“有件事要拜托你”,柴桑褪下了盔甲,一身常服,讓柏舟恍然想起了當初在澶州時。

“幫我照顧好她。”顯然,這不是命令,而是經年老友的托付。

“好。”柏舟性子平和,此刻卻覺得眼眶有些熱,他當然知道柴桑說的是什麽。

子時的軍營,黑黢黢一片,九歌站在晦暗處,看著柴桑縱馬,向另一個女人飛奔而去。

“走了?”冷不丁的,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,嚇得她猛地顫了一下。

“嗯。”九歌很快平覆心情,淡淡地應了一聲。

“你這樣一個人,圖他什麽呢?”李鳶沒有在發問,她只是不解。

她好像很久之前就問過九歌這個問題,彼時她還羨慕,九歌有這樣一個可以為之奮不顧身的人。

可是一路走來,她當初的那點艷羨蕩然無存。

這哪是什麽福氣?

“不止皇後,宮中還有皇子在。”九歌緩緩說道。皇後一旦有什麽不測,皇子年幼,獨居宮中,就怕有些人,起了別的心思。

“你就是這樣騙自己的?”見九歌話裏話外都在為柴桑解釋和開脫,李鳶心裏的火一下壓不住了。

她承認柴桑是人中龍鳳,在朝事上殺伐決斷,沒人能說一個不字。但在感情的事上,他仿佛變了一個人,瞻前顧後,顧慮重重。

“我了解他。”九歌沒有多做解釋,拉起李鳶的手一起往帳裏走:“再不睡天都亮了。”

柴桑之所以叮囑六月中必須退兵,是因為汶水一帶每年六月中都會陰雨連綿,有時連下一個月之久。

但他沒想到,今年的雨來早了。

他前腳剛走,衛州便斷斷續續下起了小雨,初時李彥明等人沒有在意,仍在按部就班地清點人馬,收拾輜重,耽擱了三五日,路開始泥濘難走,雨卻沒有停的勢頭。

李彥明馬上意識到情況不對,開始分批撤軍,自己留下斷後。

然而一向閉城不出的吳士良卻突然回過了神,率五千人馬殺出城來,直打了李彥明一個措手不及。

李彥明終歸是有經驗的老將,鏖戰一番後順利脫身。

“將軍,還追嗎?”身邊的牙將請示道。

“回城吧。”吳士良看著潰逃的大周軍隊,一臉的惋惜。

可惜今日一箭射中的,不是柴桑。

自接到了前線撤軍等消息,南昭容每日登樓十幾次,焦急地盼著大周軍隊的影子。

沒盼來大軍,卻在臨近日暮時等到了一輛馬車。

接到小兵通稟,南昭容一路小跑到門口,只見柏舟一身青色長袍,立在馬車一側。

“這是?”南昭容望著柏舟身邊的馬車,一臉的疑惑,柏舟出行,何須用馬車?

“是九歌,她發著熱,吹不了風,還請南大哥收拾一間屋子出來。”柏舟簡單交代道。

南昭容聽完,心裏一陣發慌,也顧不得和柏舟說話,長腿一伸,就上了馬車。

馬車裏視線昏暗,但他一眼就看到,九歌裹著大氅,蜷縮在角落裏。

“九歌?”他試探著叫了一聲。然後移到她身側,摸了摸她的額頭。

果然燙得厲害。

“大哥。”九歌的聲音有氣無力,還帶著幾分嘶啞。

“沒事了”,南昭容壓住心中的著急,安撫道:“到藺州了,我抱你下去。”

九歌小聲“嗯”了一聲,她此刻昏昏沈沈的,說一個字都費勁。

南昭容一路往裏走,腳步越來越快,柏舟在一旁小心護著。到了西廂房,等不得柏舟開門,一腳將門踹開跨了進去。

大夫來看過之後,說不是什麽重癥,只是普通風寒,開了幾副藥,交代了幾句就走了。

但南昭容還是難以抑制心中的不安。

九歌從小很少生病,上一次還是師傅去世後,心中大慟,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才好。

這次……

煎好藥,看著九歌服下後,南昭容與柏舟在書房坐著。

彼此十分熟稔,也就省去了寒暄,柏舟將柴桑走後撤軍的事粗略說了一番。

南昭容沒有多說什麽,行軍打仗,不可能算無遺策,此次出征濘南,終歸還是大勝。

又聊了許久,南昭容突然想起了什麽,便說:“你若有命在身,就先去覆命,九歌在我這兒你放心。”

柏舟搖搖頭:“她在這裏,我覆不了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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